我来到这里不久,一个月左右。我似乎并没有资格评判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什么能算作意外,但请容许我称你们的出现为意外。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那的呢,昨天,前天还是更远的一周以前?我真想拉住身边的某个路人问问,却又确信着大概没有人记着你们的生日。他们只是匆匆地踏着步子从你们身边经过,溅起尘埃混在喧闹的风中覆在你们身上。或许有几个人花了几秒钟看你们一眼,唏嘘一下你们的出现,然后又花几秒钟将你们彻底忘却。如此一来,当你们的消逝就会像夕阳遁入地平线,黑暗吞噬了你们的一切存在感,就像你们未曾存在过。
然而某天,你们撞入了我的世界。一个下午,我在课与课间奔走,行至湖畔小道,浅紫色的一丛突然在我脚边冒出,夺走了我视线的焦点,拉住了我的脚步。这些花一朵挨着一朵,开的密密实实,中央甚至拥挤到突出,单调乏味,风一吹就像风中残烛颤抖着匍匐在地。尽管星星点点地布满了整个湖畔,却让人感觉打破了草地的平衡,还是不要存在为好。真是讽刺啊,你的开放究竟是为了什么?然而我没有转身离开,反而被一股无形的魔力拉向了他们。我蹲了下来,仔细观察起来。这些花明明远看有种朦胧的紫,现在却是惨淡的白。绿色茎秆规矩地直挺,而紫色花茎弯曲得恣意。展开五朵瓣的一串串洁白小花惹人恋爱,藏在小花中央的花蕊宛如浅雾中的白色油纸伞若隐若现。
那天我匆匆忙忙赶到课堂时,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支平平无奇的未名花。那天,我记住了你们。
今夜我又如约来到这里,在你们身边悄悄坐下,手拂过花尖,用穿插在花丛中的指尖倾听你们的细语。我想象以后成了学长要和学弟学妹介绍沁湖湖畔,我将你们引荐给他们的样子。我或许会说:夏秋交际的某天,你们会出现在这里,白天的你们就像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毛衣,柔柔软软地丛生却暗藏着纹理;夜晚的你们在地上摇曳着反射月光,犹如夜空中的繁星。要是刮起风来你们就像那些活力四射的男孩,互相打打闹闹;要是没风你们也不单调,只是静若处子低头沉思,恍若一幅出自名家的油画。直接用手粗暴地抚摸会感到扎手,而轻柔地自下而上地轻拂会抚平内心的波涛,感受到难得的平静。
但我不会劝他们刻意地留意你们,刻意地欣赏你们。你们要知道,我意外地记住你们不只是因为你们意外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花开一季,有奇香艳色,妄图博得每个过路人的驻足于青睐,也有默然孤寂,守候着自己的时光,等待着为自己而来的游人。而人活一世,也有故作高深,谄媚造作,也有不发一声,不掷一词。你们对于他们只是未名花,我对于他们,又何尝不是未名人呢。花绽而凋,尚有来季,人生而死,可有来生?你们的这一季,开的可算值得了。我活此世,又是否能体会到和你们一样的值得?
今夜凉风微习,又折了一支回去,作为明天相见的信物。我无意知晓你们的名字,我只希望明天,你们还在,我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