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将息调养一些日子,肌肤渐渐红润光鲜起来。只是终日慵懒郁闷,无精打采。合家皆知她的病根,但无人敢触碰,百事随她自便。
一日清晨,众人还在睡梦中,忽闻麻姑一迭声唤虎儿。虎儿忙起来伺候。麻姑命他备马取剑,去后湖花园练功。丫环桃花闻声,也忙起床,准备伺候梳洗。麻姑却说不必繁琐。便佩上刀剑,纵身上马,双腿一夹,马儿便望北奔去。
主仆进入后湖花园,麻姑拉了拉缰绳,马缓缓而行。穿过梅园、桂园,至菊园。只见园中有上百种菊花,或花骨朵,或含苞欲放,或恣意怒放。赤橙黄绿白蓝紫,色彩缤纷,逗引蝴蝶曼舞。麻姑无心赏景,只略略驻足,又继续向湖边款款而行。
将至湖堤,忽见对岸有一矫健身影,仿佛在练习什么招式。她忙翻身下马,蹑手蹑脚绕至那身影背后,端详究竟。
她躲在一棵槐荫树下,便于近距离窥视。原来是个英俊少年。他身材颀长,五官轮廓分明,如雕刻一般,秀发过肩,黑亮飘逸。麻姑看着,不觉心跳加速,面红耳热起来。
再细瞅他的招式,拳势柔和绵软,是内家拳法。见他“推、援、夺、牵;捺、逼、吸、蹿;贴、插、托、圈;抛、撒、擦、残”,一一研习。众多招式变幻莫测,却又动静自如,似行云流水一般。
所发内力,动作沉稳,姿势含蓄,劲力浑厚,神意悠然。忽见他,一缩形,一撒臂;拉大架,使小式。
麻姑看得眼花缭乱,神情痴呆,不觉忘了形,使劲鼓掌,连连叫:妙!妙!妙!太神妙啊!
少年闻声,微微一怔,忙止住练习。转身循声望去,见一女子身佩长剑,立于槐荫树下。可巧了,他竟认识她,便行至跟前施礼,问道:肖姐姐如何也练起晨功来了?
麻姑诧异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何以认得在下?
少年笑道:姐姐贵人多忘事,我乃东城董家老三呢。
麻姑又上前端详一番,果然不假,便连连惊呼:哟!哟!哟!真是老三呢!才几年不见了,蹿这么老高了。府上老爷太太可好?
她一边问候,一边又比划着自己的腰际,说:前些年,你还是个小毛孩,只齐我腰这儿……
外公因见不着外婆,心里异常烦躁,才每日清晨来后湖花园练功排遣郁闷。不想竟遇上了县长千金。以前我外公也没怎么见她,只是瞅见她脸上的麻子,便猜测定是麻姑无疑,便顺口叫了一声肖姐姐。
麻姑见到我外公,心情大好。有说,有笑,称赞他的功夫,又切磋武艺。外公那时才19岁,不懂世情,青果一枚。见麻姑说仰慕他的武功,心里有些醉醺醺的,很乐意与她交流。
奇怪的是,女霸王见了我外公,骄蛮野性顿消,忽然还了女儿原形。外公也觉得她见多识广,性格豪爽,是个不错的谈话对象。二人寒暄后,又交流了练功心得,方才各自回家。
岂料此后,麻姑便中了邪,对我外公生出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起初,她还顾虑外公比她小许多,不太合适,使劲压抑自己。暗暗地将他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飒爽英姿等音像记忆,一股脑地死死摁住,深深埋藏,严严实实地密封起来。
可记忆的种子,愈是埋藏,愈是生根发芽。不仅发芽,还长成恼人的藤蔓。这藤蔓一天一天地疯长,越来越枝叶繁茂,渐渐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房。于是患上了严重的相思病,且是不可救药的单相思。终日食而无味,寝而无眠。
她野性复发,每日胡喊乱叫。自己不能入眠,他人也休想安睡。日日恣意胡闹,吵得府中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