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静谧到极致的时候,我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它勃然有力地撞击着我的胸腔,而这声音沿着脊后的神经被无限放大到我的大脑,我仿佛能感觉到它从我的四肢百骸,穿透厚厚的床板和墙壁,扩张到这无穷尽的夜晚。于是,某种情绪在这样的沉谧中发酵,然后炸裂在记忆里。
动车上偶然刷到一位恩师的朋友圈,是在感叹89年那场令人惊艳的年华。而时光飞逝,三十个寒来暑往,我们也走过那一代人走过的路,长成如今这番模样。
这让我想到,89年的时候,母亲才十五岁,而如今她却已是年逾不惑。一个月前,我独自一人拎着行李箱赶春运,再今天,又上赶着春运的压脚步赶去几百公里之外的城市念书。我想,这副匆匆忙忙的模样,当是与父母年轻时候一般无二。
想到这里,其实连我自己都知道,现在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将来,装着深种心里长途跋涉、独自成长的委屈,我却不过是在走他们走过的那一段路。于是,那颗小小的心脏又生出许多无畏的大树,即使人潮攒动,也不曾却步。
而像极了父母离家那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牵肠挂肚,母亲似乎总在临近出发的那几天生出把家都给我塞进箱子带走的心思。她总是问我,这个你要带吗,那个你要带吗,小到水果零食,大到衣服鞋子,似乎总怕我推脱似的,她总说要不我给你寄过去吧。
有时我猜母亲可能不知道,在我生活的那个城市里,小镇的绝大数东西都是不缺的。可是聪慧如母亲,怎会连这些都不知道。虽然她总说自己是没有什么聪明把戏的人,可是在我看来,她真的是为数不多的很有智慧的人。这并不是我在感性之时生出的乱七八糟的安慰,而是我深思熟虑许久得出的结论。她为人处世的许多原则,是值得我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学习和领会的。
再谈父亲,他与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注意身体,这是我们每次通话他必提的事项。天气转凉的时候让我注意添衣,夏天的时候不要中暑,做实验或者实习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他尤其担心我不能照顾好自己,怕身体生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毛病。以至于每每和他谈到专业和工作相关时,他总会问我有没有准备考教资。因为学化学的,药品对身体多多少少都有些损伤。
我知道他一直都希望我将来能成为一名老师,与其他大多数家长的希望一样,工作稳定,离家也近。可是我不想,填志愿的时候一所师范都没报。可是如今对他说考教资的想法,我却答了好。
又想起在家和母亲逛街时遇见熟人,他们总说我长得都比我妈都高了。父亲从前总嫌我矮,这几年回家也会跟我比比个子。他说也许再过个几年,我定是要比他也要高的了。
这些话都像是柠檬一样,在我嘴里细嚼慢咽许久,从胃里,一直酸到了心里。
岁月你能不能慢一点,再慢一点!让我能做一个和张嘉佳一样的梦。
怀里抱一本相册昏昏睡去,上边的父母年轻到耀眼。会不会有一天我们再醒来,发现这场梦真悠久。在这悠长的梦里,我们奔跑,他们变老,热爱过的那些人,有的退役,有的去世。而这场梦永远不会醒,你会经过很多事,从此只和自己说心事。
离家的前一晚我读到这些文字,捂在被子里痛哭流涕,不敢让我妈听见半点声音。这就是喜欢很棒的张嘉佳的原因。这个最会讲故事的作家,每个故事都恰好写在我们已经或即将走过的路上。
我想,我们只是需要独自长大,长成大人模样。温习着初为人子被无限宠溺的爱,却也学着成为一个披荆斩棘的英雄。
于是,知道你在远方,便什么也不说了。只希望你一直快乐,想看的风景一直都在,想去的地方四季温暖,深爱的人一直陪伴,温柔且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