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七日上午,院子里的最后一幢土房子被拆,原因是房子的小主人买了新车,想把原本作为储藏室的土房子的空间利用起来。我被拆房大军的声响弄醒,然睡眼惺忪,缓缓地走到门前,看到碎瓦遍地,眼前的场景使我的睡意全无,我仿佛看到坚韧挺拔的土房子正被钢筋水泥包围着,侵袭着。
建筑,被称为凝固的艺术。它可以反映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与地域文化。整幢土房子从外观看起来是极其简陋的,有的土砖已经开裂,那些饱经风霜的瓦片也慵懒的躺在房梁上。走进屋中,若是不开电灯是极其昏暗的,迎面而来的是泥土的芬芳,那跟装修新房子后呛人的气味是截然不同的,那样淡淡的,悠悠的,夹杂着水汽的诱人的清香是极易吸引到我的。院子里的这幢土房子虽不比宫廷建筑的宏伟,更不比传统民居那样精致,但它独有的泥土的芳香是足以吸引走进房中的人的。
土房子的门是从来不锁的,不是因为它土,因为没放什么东西,偶尔丢掉个什么东西,主人家也从不在意。上学的时候容易忽略这土房子,每天早晚都见着,但因为时间关系一般不会进去,而到了寒暑假,这儿的人就会多起来。
小时候,每逢暑期,院子里的小伙伴们都会唤我出去,一同到这幢房子里耍。房子里凉快,墙角长满了厚厚的苔藓,偶尔有阳光斜斜的射进来又有几分温暖,那个香味也是极好的。我们在仅存的凹凸不平的地方弹弹珠,有如此好的聚天时地利的地方给我们的暑期增添了不少乐趣。中午下班的大人们更愿意在这里歇脚,时常能听到大人们的谈笑声。后来老主人请人将地面平整,我们就没有了打弹珠的地方,但还是喜欢到里面去玩,每次到隔壁的李奶奶那里买根儿冰棍,匆匆地跑到那儿,含着冰棍儿听小伙伴们分享趣事。
到了寒假,孩子们放假了,外出打工的人也都回来了,院子里的人多了就热闹起来了,大家在土房子里谈天说地,房子的老主人腿脚不便就差使从远方打工回来的小主人在这土房子里支起一火炉。原本清冷的土房子忽地变得暖和起来,院中家家户户将置办的要熏烤的腊货挂在房梁上熏烤,原本泥土的芳香中又多了一重腊肉的香味,更多一份年味儿。到了腊月二十几,大家就忙起来,白天要在家收拾扫除,外出置办年货,土房子就冷清了。但到了晚上人们茶余饭后,就会两两三三走进房子里,燃起炉火,然后围坐在炉火边闲聊,讲讲去年在外的一些见闻,新年计划等等。我常站在父亲身后,细细地听着大人们间的说笑。
时光荏苒,终于今天土房子要被彻底地推倒重建为车库了。我知道我无法改变房子主人的想法,况且房子已经推倒,但我见到院中一大群人围绕着老主人,好像是在和老主人商讨些什么,后来我才从母亲口中得知,老主人计划将土房子的一半改建成车库,另一半准备利用土墙捣碎后的土改造成一个菜园子。我想这可能是土房子最好的出路了。
在这样一阵担忧之后,我总算是看到了些许希望,可惜土房子变菜园子,面积缩小了一半。我不知道在我们这小小的城区还能见到几片这样的土地,这样的土房子,但我知道它们正在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慢慢减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用钢筋水泥浇筑而成的“城市森林”。我不知道改造后的菜园又能坚持多久,但我希望人们早一点地认识到自然,传统所带给我们的宝贵的物质与精神财富。其实人们是热爱土地,热爱绿色的,因为它们不只承载了自然的呼声,更多的还是对传统诗意栖居生活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