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捕快每次睡觉醒来,哪怕仅仅打了个盹儿,都会第一时间去清点东西:
“文书,路条,盘缠,干粮,刀斧,火石……和尚,哦还有我。”
和尚觉得这个捕快傻乎乎的,一路上没少捉弄他。虽说自己是个走歪门邪道的花和尚,但糊弄这个傻子捕快倒是绰绰有余,先胡诌一些个佛法大道、伦理道德、圣人之言,当那捕快听得云里雾里、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时候,再把自己想要的给塞进去,比如说放自己走、吃点东西之类的,又或者仅仅用来打发时间,以此为乐。捕快确实愚钝了点,但他认死理,无论怎么被忽悠都不肯放走和尚,不过倒是经常多给他几口吃的,还让他帮自己写了封家书呢。
有一天,捕快被和尚的同伙下了药,睡得跟头死猪一样,估计拿鞭子抽都不会醒。和尚给捕快剃了光头,把自己的僧袍给捕快换上,然后跑了。
捕快醒来时已接近正午,太阳高悬,亮得刺眼。捕快知道出事了,赶紧起来清点东西:
“文书,路条,盘缠,干粮,刀斧,火石……和尚呢?”
这时捕快看见了自己身上的僧袍,摸到了自己的光头。
“和尚在这。”捕快松了口气。突然他惊叫道:
“我去哪啦!?”
记得临走之前师爷再三叮嘱捕快,说一样东西都不能少,捕快当时可是挺着腰杆、拍着胸脯保证,说绝对不可能少哪怕一样儿东西的。这下捕快却把我给弄丢了,这让他怎么回去交差啊?
捕快又上路了,带着所有的东西,去寻找我。密林鸟道,人迹罕至,该去哪儿找呢?
捕快看见了一个路人,上前问他:“你知道我去哪了吗?”路人小跑着离开了。
捕快敲开一户房门,问道:“有看见过我吗?”门被粗暴地合上了。
捕快走进驿站,大声问道:“知不知道我到哪去了?”众人哄堂大笑。
捕快听见好几个人在引论,说最近出了个疯和尚,逢人便问自个儿去哪了,说罢便笑。捕快听了也想笑,哪儿会有人不知道自己去哪了的?然后上前搭讪,再然后打听我的去向。
一个小孩指着捕快对其他小孩说:“看呐,这就是那个脑袋瓜子有病的疯和尚!”捕快不想去找他们的麻烦,他还要找我;捕快不想找他们打听,他已经碰壁太多次了,这几个小孩也不可能给他答案。
师爷听说了这件事,亲自来找捕快。捕快一看到师爷,就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师爷!我把我弄丢了啊……”师爷铁青着脸,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偷着笑的一圈人中快步穿过,催促车夫赶紧走,还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真的疯了!”
捕快身心俱疲,去找大夫抓药,顺便问大夫知不知道我去哪了。这位大夫医术精湛,博学多识,德高望重,名扬四方,捕快觉得这位老先生应该有办法帮自己找到我。
老先生问捕快:“我是什么?”捕快回答:“您是医馆的大夫。”
老先生说:“我是问你要找的那个‘我’是什么。什么名讳,多少年庚,父母是谁,长相如何,经历过一些什么。最重要的是,当遇到某件事情时会做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做。”捕快语塞。
老先生说:“我只能医人身病,不能医人心病。你的病在心不在身,恕我无能为力,还请另请高明吧。”
捕快把老先生的话铭记于心,他转而去找我是什么,每找着了一点就发现更多未知。所有人都说他疯了,说不准他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