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发消息给她时,她已经结婚了,这是我远远没有料到的,她和我也算是最交好吧,她告诉我她还有些日子就要“回门”了,她说她算好了日子大概就是在大年三十“回门”。
后来,快要过年了,按理说也她也快回家了。
那晚,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挂断后,我就后悔了,心里乱乱的。
“妈,女儿可能不能回来了,我……我这边真的很忙,我等有时间再回来看您老人家。”
电话对面没有回响,可怕的安静……
但是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打电话给“母亲”。那一次很晚的时候,“母亲”突然打电话过来了,可“母亲”依旧一句话都不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我仿佛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用她的深邃的双眼盯着我,我看着窗外倦鸟飞过,“嘟嘟——”电话挂断了,我戴上口罩,驾车赶往她家里。
一路上,各大商店整齐划一地关了门,一向拥堵的街道突然空旷起来,两旁绿荫道旁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无奈地亮着,乘红灯亮起,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忙,三十秒后请留言……”
“阿林,你在哪里?”
我来到她家门口,她并不在家,“大年三十不是答应过我会回家的吗?”我暗暗想着。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我往楼下走,楼道灯光打在我身上,长长的身影逐渐缩短,走到街头,突然袭来一阵寒流,我像梦游一样,打开手机,翻来翻去,尽是“武汉抗击肺炎”的消息,突然,一则消息如同利刃直插我心窝,我看着这份按满红手印的“请战书”,泪水再也收不住了。
“阿林,我替武汉人谢谢你,保佑你,阿林。”我迅速发动汽车,当我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医院门口乍一看竟如同停车场,然而我并没有找到一个车位,一楼排队挂号的病人一直排到了手推门旁,我从茫茫人群中挤过,他们都用愤恨的眼光看着我,似以为我想插队。
楼梯上上上下下地医生护士病人乱成一团,我四处张望着,爬过一层,爬过两层……终于,我推开办公室的门,我轻轻掩上门,一步又一步,往她身边靠近,她的桌案上有一摞摞的病例分析报告,电脑蓝色的光映到她的白褂子上,她侧着脸,口罩和护目镜还没有摘下来,我听到她不平衡的呼吸,好像梦里她还在接诊病人一样,护目镜上气了一层白雾,桌上的一碗桶面全然没有动过,上面浮着凝固的红油,她睡得很熟,我紧紧捂住嘴,泪水连着鼻涕不住地往下淌,我急忙擦掉眼泪,突然,她的手机闹铃响了,她机械般笔直立起身体。
“你是来看病的吗?先去一楼挂号,我这边等会两点到四点有时间,现在我要去值班!”
“阿林,是我……”我竟如此懦弱,差点又忍住泪水。
“你?”她摘下护目镜,擦去上面的雾水。
“阿林,你母亲那边,我……我瞒不下去了,你不回门,大年三十……你亲自打个电话回去吧,她老人家估计知道了,每次我打电话给你母亲,她老人家一句话都不说。”
“我现在没有时间,你等会替我再打一个电话不行吗?楼下还有人等我治病,你知不知道!”她一口气说完。顺手准备吃面,把面挑到嘴边又放了下来,拿起桌上的各种单子,冲出门外,我都没有看清楚,她就走了。
“砰——”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我拿出手机,在凌晨一点多,打电话给“母亲”,“妈,儿这边有点事情在忙哈,今年就不回来过年了,祝您老人家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母亲”还是没有说话,我笑着哭了,一直等着对面先挂我电话。
“嘟——嘟——”电话挂了——
我朝外面挪走,挤过一群又一群的人,下了一层又一层的楼,穿过一架又一架的病车,又是像梦游一样,我推开医院的大门,一阵寒流笔直地袭来,然而,我却颤抖不起来,因为泪水是热的。
凌晨四点半左右,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眠,突然,我的手机响了。
“阿语,我不孝,我有罪,这么多天一直让你打电话给我妈报平安,我不孝!她老人家不能说话,我整个人忙糊涂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告诉你我妈自从五年前就不能说话了,以后几天,也许几个月,你可以接着替我打电话吗?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事。”
我盯着屏幕,许久,发了短信给她。
“你注意身体,我们俩什么关系,包在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