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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湖文艺】麻姑女性意识的觉醒

发布者:钟 捷 编辑:李芳 发布时间:2020-04-04 浏览次数:

汪忠杰教授创作的长篇小说《文侠,我的外公》,为我们讲述的是在中国二十世纪上半叶内忧外患的历史环境下,一群人为传承中华文脉、创办新式学堂的故事,着重塑造了董芝兰这样一位虽身处乱世却傲骨铮铮、虽屡遭变故却坚守内心的近乎完美的一代“文侠”形象,以及围绕在他身边血肉丰满的人物群像。这群人,在汪教授的生花妙笔下呈现出各自不同的生命状态,而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董芝兰最为痛恨的、命运走向最为悲壮的芝华(麻姑)。


麻姑这个人物,不谦虚地说,是在我比较宽阔的小说阅读视野和相对不那么单薄的小说阅读积累当中极其少见的具有“衙内”特质的女性人物,她以极具鲜明的性格特征和知耻后勇之后在点燃生命最绚烂火花的最高潮处却戛然而止的反差巨大的命运走向使我难忘。从女性人文和文学学术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麻姑短暂的一生其实是女性意识觉醒(唤醒、错位、复位)的一生。


首先,我们确定,麻姑的性别意识是错位的。其表现在:“身上的阳气重、野性足,飞扬跋扈、唯我独尊,素喜女扮男装、舞枪弄棒、遇见不平拔剑相助,人送外号“女霸王””。


造成性别意识错位的原因,一是环境宽松,父母老来得女,放任娇宠,女儿当成儿子养,从而加深了麻姑的男性化;二是自视甚高,自诩“文比卓文君,武媲穆桂英,坚信自己是个文武全才。而这两大原因归根结底,还是由于当时社会制度的不平等造成的。麻姑骨子里是轻视女性的,认为只有男性才能做大事,传统意义上的遵守“三纲五常”、贤良淑德的“小女子”形象是她所不屑的。


那么,如此凡人不入法眼的桀骜不驯的麻姑,其女性意识为何会被唤醒?又是如何被唤醒的呢?


答案很简单:遇见了爱情。


真正的爱情,从来都是两情相悦。而麻姑,一遇芝兰误终生。芝兰,丰神俊朗、文武双全,麻姑一见,就“娇蛮野性顿消,忽然还了女儿原形”;接下来被唤醒的过程是:当她知道芝兰并不愿娶她,她却“愿意用百倍的柔情、千倍的灵秀、万倍的贤淑、亿倍的忠贞去感化他、俘获他”;同时还愿意俘获他的家人,私下里依葫芦画瓢,进行悄然的自我改造,愿意将自己打造成未来婆婆的标准:愿意具备“风情万种碧玉之姿,温婉贤淑闺秀之态”。麻姑,当她遇见了爱情,她知道了男性对女性的要求,知道了男性眼里的女性美,她愿意为了爱而改变。麻姑因为爱上芝兰而女性意识被唤醒,但被唤醒的女性意识并没有得到相对的回馈,在之后的关系里,麻姑又用非常手段践踏了自己,这是女性意识的错位。后来,麻姑的命运在经历过父母离世、家族分崩、爱人离乡、外族入侵之后变得越来越厚重,在生命的最后,她摁动了她命运升华的按钮,使得她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直至闪闪发光。而此时,她做的一系列事情,我们都不会有错位的感觉,相反,她的至情至性、大开大合反而让我们觉得她表现出的恰恰是“巾帼丈夫”的大担当。这是麻姑女性意识的复位。至此,整部小说中,麻姑的女性意识觉醒的全部过程已经完成。


我在想: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女性意识?当今时代还需要提倡女性意识觉醒吗?如何实现完全的女性意识觉醒?


女性意识是女性自我觉醒的产物,是女性通过后天的学习萌发出来的自我意识,是女性在对自己性别认同的前提之下,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自然人。通常,具有女性意识的女性都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对于社会强加给自己的性别特质及责任会进行思考、辨析,有选择地接受。说到女性意识,我们总是会强调男女平等,甚至脑海里会浮现出“女强人”、“女中豪杰”、“巾帼英雄”等字眼。花木兰替父从军、佘太君暮年挂帅等等,认为男性能做到的事女性也能做到就是女性意识强。中国传统文化中女性做男性事情的例子比其他任何民族都多,但标准总是男性的标准。我以为这些都是打着“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幌子,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偏颇之见。


女性的真正自立在于精神独立性,在于建立自己内在的精神世界和人格。这些需要自强不息。在这里,首先一条是要学习。人类是历史的,女性意识首先要基于整个人类(不光是女人)的历史自我意识,当“人的解放”、“个性的解放”还没有真正提到议事日程上来时,女性解放只不过是一句空话。女性应该吸收一切人类已经创造出来的精神文化遗产。这些遗产大部分是由男性创造出来的,但女性也可以从中了解女性历来的地位、状况和思想的发展,并用女性的标准去吸收它们。更重要的是,当一个人不是为了单纯地做男性做的事(如安邦治国)或作女性做的事(如恪守妇道)而去谈历史,而是为了丰富自己的内心世界时,这种学习就具有超越性别之上的人性解放的意义。女性先要成为独立、全面的人,然后再去学习怎么做女性。


其次,女性要意识到自己的女性化,坦然接受女性化,并充分享受这种女性化。中国女性,似乎一说到女性意识,就要模糊掉自己的性别特征,殊不知,真正自信的女性,在意识到超越性别之上的人性解放的意义之后,就会客观公正地认识到女性特征,合理运用,并且非常享受这种由性别特征带来的做事情的成就感,比如女性特有的文雅、柔软、耐心、细腻,就比男性更适合很多工作。真正的女性意识觉醒,是充分意识到男、女两性各自的优点长项,绝不是盲目挑战对女性并不擅长甚至很残忍的事情,跟男性去比肌肉、比踢足球、比做俯卧撑,不是说男性能做到的事情,女性也一定要做到。真正的解放是不需要比较,女性擅长的很多事情也是男性做不到、做不好的,因为就是不同。而正视这种不同,是正视人类本身。


在中国,女性意识觉醒始于1919“五四”新文化运动,距离今年刚好100周年,从鲁迅的《伤逝》到易普生的《玩偶之家》,还有波伏娃的《第二性》,这些文字犹如划破长夜的闪电,惊醒了无数在长久的黑暗中沉睡的女性,义无反顾地去寻求光芒。而当下却有一种很可疑的现象:现代女性在经历了新文化运动、民国、新中国成立以及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四大女性意识觉醒的标志性时期之后,如今似乎又回到了女性意识弱化甚至倒退的时代,前一阵子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我的前半身》,就上演了一出资质平凡的离异女子在大牛男主的帮助下咸鱼翻身的剧情,这一老套的故事居然播放率一路高歌猛进,成为现象级电视剧。这一现象,值得人们深思。


再强调一遍,在意识到女性化之后,女性一定不要鄙薄自己,而应该把自己当做一个宝藏一样去挖掘。人类在母系氏族时期,女性是神圣的。女性的妄自菲薄是历史形成的。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需要的是真正的女性,是需要凝聚着人类伟大而丰富的母性的“人”。女性意识觉醒不是要和男性“比狠”,到男性世界去战胜男性,或至少打个平手,而是女性自己的事,即用自己的眼光和标准充分认识自己,发挥自己女性的潜能。只有当女性以自身特殊的素质参与到男性的活动中去,男性的事才会越来越成为人类共同的事。


现在,让我们回到《文侠》小说本身。小说里,在麻姑生命的最后,我以为麻姑的觉醒代表那个时代中国女性的觉醒(一涉及到战争,涉及到家与国,中国女性骨子里的深明大义、自我牺牲的伟大“母性”就会被激发出来),更代表了具有独立人格的自然人本身的觉醒,代表从小情小爱到家国情怀的觉醒,是觉醒的升华,也是生活走向文学的升华。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女性意识可能被唤醒,但很难凝聚成那样的高光时刻,那是文学本身需要具备的故事情节以及戏剧冲突所决定的,所以,要向崇高的文学致敬;但生活是文学的源泉,在生活中,时刻自然地保持女性意识并且接纳、运用这种意识的普遍性、特殊性才是今后的方向。所以,更要向伟大的生活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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